2023年5月10日，“2023南风窗春季峰会”在广州召开。著名经济学家范恒山教授受邀出席会议并作了
感谢主办单位邀请我参加这次盛会，今天会议的主题叫做“中国制造、向上突围”，我对这个话题很有兴趣，愿意参与讨论。当然，如果针对性更强一些，也可将主题稍稍修改，调整为“中国制造、向强迈进”，或者“中国制造、向强突围”。其实，无论突围也好，迈进也好，都要找到路径，所以我就中国制造业走向强盛的路径选择谈一些看法。
制造业的重要性不需要过多论述了，我们常常用这样的语言来概括，即制造业是立国之本、兴国之器、强国之基，是一个国家的核心竞争力之所在，这深刻说明了制造业对一个国家是何等的重要。
中国制造现状怎样？2022年，我国制造业增加值占全球比重达到近30%，制造业规模已连续13年位居世界第一；在世界500种主要工业产品中，有超过四成的中国产品的产量占居首位；按照国民经济统计分类，我国制造业有31个大类、179个中类和609个小类，是体系最全、门类最多的制造业。这些数据和事实足以证明中国制造业之大。
但另一方面，我国制造业“五基”即基础零部件及元器件、基础软件、基础材料、基础工艺和产业技术基础不够扎实，高新技术制造业的比重较小，高端品牌不多，全球价值链地位指数也相对靠后。与美国、德国等比较，我国制造业大而不强的特征比较明显，所以需要向上突围、向强迈进。
当然，“大”也是一种比较优势，“大”为做优走强奠定了良好的基础。“大”不仅具有规模优势，也具有产业配套优势、融合发展优势、场景创造优势、空间回旋优势，还有延伸拓展优势。相对于“小”，在“大”的条件下走“强”要容易一些。
那么如何做到由“大”变“强”，实现“大”而“强”？包括理论界和企业界在内都在探索。这几年我有一个身份，担任了国家制造强国建设战略咨询委员会的委员，所以也参与了有关单位开展的一些工作，我了解到各个方面都在执着努力。国家层面也做了一系列的重要部署。但总的看，这是一个庞大、复杂而又艰巨的系统工程，需要统一思想、提高认识，各方面、各环节一体联动、协同发力。在我看来，要把我国建设成为制造强国，需要三策联动。在这里我提出来，供大家批评参考。
推动中国制造业不断走强，需要久久为功、锲而不舍。但回顾历史，在制造业发展问题上，应该说我们曾走过一些弯路。
新中国成立之初，面对着百废待兴的状况和严酷的外部环境，我们卧薪尝胆发展制造业，在短短的时间里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从一辆汽车、一架飞机、一辆坦克，一辆拖拉机都不能造，发展到建立了比较完整的工业经济体系。不仅制造出差不多所有的日用工业品，还搞出了万吨级轮船、百万次运算电子计算机、核潜艇、“两弹一星”，大飞机制造也接近成功，“运十”实现首飞。即便是今天被卡脖子的半导体技术、光刻机技术等，中国当时也不比西方差多少，大体上说，跟日本水平差不多，超过台湾地区和韩国，跟美国也就相差一两年的时程。这段历史充分证明，在推动制造业强盛方面，中国人不比别人差，我们是能够走在世界制造业发展前列的。
但是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也的确走了一点弯路。一个时期里，我们把利用外部市场和自立自主对立起来，导致一些重要的制造攻坚项目辍止停滞；因为过多依赖外部市场，导致国内许多制造企业得不到订单而出现生产萎缩，甚至濒临倒闭。在另一个时期，金融行业和房地产行业基于获取高额利润奏唱双簧，推动经济脱实向虚，从而也一定程度的妨碍了制造业的向上突围、向强迈进。
好在近些年，来自外部的严重打压和遏制警醒了我们。我们认识到，先进制造设备、关键核心技术买不来要不来讨不来，我们仍然要借重国外市场，但在这些重要方面必须自立自主，要把自立自主和对外开放有机结合起来。国家确立了坚持把发展经济的着力点放在实体经济上，加快推进制造强国、质量强国的方针，明确了推动制造业高端化智能化绿色化发展的目标方向。今天，我国已经迈上全面建设现代化的征程，而制造业现代化是国家现代化的根本支撑。从当前情况看，我们建设制造强国所面对的外部形势是严峻的。西方某些制造强国一方面加强对我的围堵遏制，特别是加强了涉及先进制造的技术与设备等的遏制，从不卖软件、不卖技术、不卖整机发展到不卖零配件，从单独阻击发展到结成联盟阻击，可谓变本加厉；另一方面积极推动制造业回流，进一步做强自身。科尔尼《美国制造业回流指数》认为，三年后超过八成的制造业将实现回流美国。这个分析也许过于乐观，但美国等西方制造强国持续促进制造业回流却是不争的事实。在这种情势下，如果不能迎难而上、砥砺前行，我国制造业就可能在竞争中走向衰败。我们要坚定方向，以咬定青山不放松、不到长城非好汉的精神状态，以滚动性战略规划为导向，持之以恒的发展制造业，不断把制造业推向新的水平，立于世界发展的高地。
制造强国建立在坚实的基础之上，我们要特别注重打好基础，主要是打好两方面的基础：
一是技术基础。什么叫先进制造业？从本质上说，先进制造业就是先进技术对制造业的赋能，是先进技术对制造业的及时供给和与其的深度融合。技术基础薄弱或短板瓶颈众多，是难以推动制造业高质量发展和高水平攀升的。夯实技术基础，也要做好两个方面：一要强化基础研究，二要加强产业基础能力建设。
基础研究是一切技术的底盘，是基础的基础，它处于从研究到应用再到生产的科研链条的起始端，所以至为关键，加强基础研究，就是从源头和底层解决关键技术问题。今天国际间科技竞争已明显由产品向基础前沿转移，而制造强国的基础研究，一般都处于世界的领先位置。受财政资源约束，我国在基础研究方面总体投入不足；受市场功利影响，一些创新主体也往往轻视基础研究，把资金和精力主要放到抓眼前利益获取上。要把制造做强，还是要回过头来把基础研究做强。要动员与推动有实力的科技力量和创新载体，全面深化各种类型的基础研究，包括推进战略导向的体系化基础研究、前沿导向的探索性基础研究、市场导向的应用性基础研究等等。
与此同时，要推动产业基础再造。主要是依托骨干科研机构与行业龙头企业，围绕提升“五基”水平进行攻坚，突破关键核心技术瓶颈，推动产业基础高级化和产业链现代化，不断提高产业链供应链的韧性、安全性和竞争力。
还有一个方面要引起足够的重视。当前正在蓬勃发展的数字技术是第四次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的核心内容和标志性成果，会深度影响未来发展，对推动我国制造业高端化智能化绿色化发展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从现在起，一定要扎实推进数字基础设施建设，打造数字化赋能平台，使开放便捷的数字化服务体系成为推动制造业向上突围、向强迈进的重要支撑基础和保障条件。
二是人才基础。夯实技术基础，提高关键核心技术的攻坚能力，归根结底靠人。所以要花更大的力气解决相关人才供应不足和有限人才效能发挥不够充分的问题。一要打破各种障碍，优化服务体系，最大限度的聚集人才和不拘一格的使用人才。二要进一步完善教育结构与教学内容，培养多种类型适用人才，切实提高其综合素质与和研究能力，如二十大报告所要求的那样，培养造就更多的大师、战略科学家、一流科技领军人才和创新团队、青年科技人才、卓越工程师、大国工匠、高技能人才等；三要优化人才使用机制，推动有能之人充分发挥聪明才智，让具备真才实学的科研人员大有用武之地。在这方面，要注重解决一些地方存在一个突出问题，就是招来之前当人才，求贤若渴；招来之后成部下，束之高阁。四要优化人才评价标准，真正树立起以创新价值、工作能力和社会贡献导向的人才评价体系。
推进制造业向上突围、向强迈进，要进一步完善支撑体系，具体说，要强化三个方面的支撑。
一是体制支撑。要全力打造具有国际先进水平的、有利于制造业走强向上的体制环境。尤其要注重推进如下关键领域体制机制创新：其一，不断完善维护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的基础制度，特别是完善平等保护产权、优化市场准入、维护公平竞争、保障社会信用等的体制格局。如果这样一些方面的基础环节存在缺陷，就会影响制造业的持续发展和不断创新。道理其实很简单，当一种花费了大气力研发出来的技术或产品瞬间被盗取、被仿制，创新主体的知识产权得不到强有力的保护，谁还愿去投入精力和资金进行研发创造？其二，分类形成推动制造业创新发展的研发机制，在基础研究和关键核心技术攻坚方面，要更多发挥制和科技协同创新体系的作用；在一般情况下，应运用多种形式的激励约束手段推动创新。而面上的创新，应更多发挥市场机制的作用。其三，立足于物质和精神一体完善制造业创新推进机制，注重发挥精神的力量，使爱国精神、奉献精神、工匠精神、创新精神等成为制造业向上突围、向强迈进的重要的支撑。应当认识到，德国也好、日本也好，这些制造强国之所以能够在制造业上不断创新发展，不仅有技术上的不断更新，也有其特殊的价值理念和责任精神的浸透与注入，制造品并非纯粹是物质的东西。
二是平台支持。重点要在三个方面着力：其一，加强国家实验室体系、科技创新中心等的系统化建设，依托它们形成制造业关键核心技术的攻坚基地和先进技术的策源地；其二，改造与打造并重，形成一批制造业发展园区，依托它们建设与前沿技术及时对接的、具有国际先进水平的特色制造业发展基地；其三，积极打造产业互联网一类的面向制造业的公共服务平台，促进产业链、供应链和创新链的有机结合与无缝对接，为各类企业创新发展提供条件。据我所了解，广东佛山的制造业发展很快，一些产品在国际国内处于领先位置，就得益于通过政府和市场打造了一批面向所有企业的公共服务平台。
三是政策支撑。制造业投入多、负担重、利润薄，需要国家大力支持。要按照坚持把发展经济的着力点放在实体经济上、推动制造业高端化智能化绿色化发展的战略导向，构筑全方位的政策支持体系。对一些关键领域、关键环节的基础再造与重大技术装备攻关还要建立更加特殊的政策支持构架。在对制造业的政策支持方面，存在着碎片化、不稳定的问题，应当强化跟踪督促机制，确保政策推进的统一性和连续性。
我以为，如果思想到位、措施到位、行动到位，在不太遥远的未来，中国的制造业就一定能够突破重围、走向褔地，成为真正的制造强国，让我们共同努力、拭目以待。